第九章 裂痕
这句话我不知道费了自己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来，视线里的陈乔洛像是定格了，好一会儿我才看见他兴奋地咧开了嘴，一如我最初见到的那个少年。
我转过脸去看陈乔洛，却见他正笑得一脸温柔地看着我。
之前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一个人孤独地生活，现在看到他有朋友陪伴，我终于松了一口气。我想我应该谢谢时光，谢谢它包容了一切不堪的过去。
这个时候，学校里面一个人都没有，静悄悄的。
照顾我？
见我这么说，许炫也笑了笑，调侃道：“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呀，本来我都不准备过来的，可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应该过来看看，这不一过来就发现你来了，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，你说是吧，祝筠好。”
陈乔洛，这或许就是我给你最后的祝福了。我只希望往后不再有我的日子里，你能够活得更加光明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黎姿忽然大声地哭了出来，一声一声地落在了我的心上。她跑过来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，不停地说道：“怎么会这样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？”
说罢，他揉了揉我的头发，笑着转身离开。
医院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感到绝望的地方了，每天都有着太多的人在这里死去。医生告诉我们，我的病动手术的话，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三，可就这么拖着的话至少还能撑一年。
正当我以为我们俩不会再有未来和以后的时候，他却忽然开了这个口，这怎么能够让我不动心？
我花了三天的时间，终于下定决心去看看陈乔洛。
许炫站起来往服务台走去，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瓶矿泉水。
见我沉默不语，陈乔洛又接着开口，他说：“祝筠好，我那时候离开这里去×市是怕你不想看到我，只是后来我才发现，见不到你的孤独更加难熬。中间有好多次我都想过回来找你，可是当我站在火车站的大厅里时，又退缩了。直到前段时候，黎姿告诉我谷雨去世了，你很难过。这份担心，让我终于敢回来见见你。只是我只能偷偷地看着你，却不敢上前。”
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，黎姿因为顾及我的情绪，只敢小声地啜泣。
胃癌，这是我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。
我知道这些年来黎姿一直跟陈乔洛有联系，跟他说着我的一切。只是唯独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知道，我已经来不及了，来不及去参与他往后的幸福，那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以为我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，至少以后他不用面对失去我的痛苦。
当我将瓶盖再一次扭上，就看见许炫皱着眉不解地看着我问道：“你生病了？”
再醒过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，陪在我身边的是一脸泪痕的黎姿。见我醒来，她抽泣着对我说道：“筠好，你总算醒过来了，你等着，我这就去喊医生过来。”
我看见他停下了脚步，随即转身有些不解地看向我。
陈乔洛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站在我家门口亲吻了我的额头，他说：“筠好，这一个星期是我这么长时间来最快乐的日子。六天前的那个晚上，你站在这里告诉我你想要跟我试试看，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兴奋。明天我就要离开了，如果你还愿意跟我接着走下去的话，那么明天就来送我吧；如果你不想再跟我在一起，那么就别过来，那时候我会明白一切，也会消失在你的生活里。”
离开后，他深情地看向我，问道：“祝筠好，我还喜欢着你，你能够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吗？”
正当我拿起钥匙弯下腰换鞋的时候，胃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，就好像是被无数条毒蛇啃咬着。我咬着牙努力地直起了腰，可是没过两秒我眼前一黑，整个人就倒了下去。在晕过去之前，我似乎看到了陈乔洛孤单地走上火车的画面。
我的话让许炫沉默了下去，他的眼睛里涌出浓浓的哀伤。
老爸第二天一大早就赶了回来，似乎是因为一夜没睡又一路奔波，他的眼眶通红一片。一见到我，他便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。他抱得非常用力，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。
其实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，好像自从谷雨出事之后，我便再也没有回来过。这里见证了我所有青春年少的时光，我怕看见这样物是人非的情景。
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吧，当我觉得自己快要跟幸福靠近的时候，偏偏又一下子被拉得那么远。
听他这么说，我心里慢慢涌出不安，几乎是颤抖地问道：“医生，我的病难道不是普通的胃病？为什么你说得这么严重，还要我家里人过来？”
我被陈乔洛拉着走过学校里的每一个地方，以前的教室、图书馆、操场……
我知道这些年老爸依旧跟她有联系，会不时跟她说起我的情况。只是从前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，就连老爸试探性地跟我提起她时，我都是一语带过。
两个人的脚步依旧往前，只是我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。从手心传来的温度渐渐地传到了心里，我转过脸去看陈乔洛，他似乎没有一点儿的不适应。
胃癌？
见我这么要求，黎姿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不停地点着头。
如今看到她这个样子，我只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是太不孝了。
看着他的背影，我忽然忍不住想要哭出来。我想这一生我能遇见陈乔洛真好，能有他这么用心地爱着我真好。
陈乔洛送我回家的路上，我们没有再说话，就这样到了我家门口。
一切或许都是天意，竟然就是那么幸运，当我跟许炫失望地准备离开的时候，陈乔洛出现了。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低着头似乎在等人，一个月不见，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。
其实我想要去×市也不单单是因为许炫的提议，我只是害怕在我死去之前，我再也见不到陈乔洛。况且，以前我就跟谷雨有过一个关于×市的约定，那时候他说等我过去的时候会带我看冰雕，带我去逛街。而现在他不在了，我仍想去看一看。
年轻医生离开之后，病房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。
一切都无法预知。
许炫陪在我的身边，我们俩按以前陈乔洛给我寄来的明信片上的那个邮戳地址找了过去。那是一片类似于大学城的地方，整个区域里有好几所学校。我给黎姿打了个电话确认了陈乔洛所在的学校，在她惊讶的声音里告诉她我只是想要见见他。
我看到他这个样子，再也忍不住，大哭出声。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：“老爸，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陈乔洛转过脸来，看向我的目光一片温柔，他说：“祝筠好，我们都逃避了太长时间了，以前的那些事情，如果再不理清，恐怕我们都会一辈子被牢牢地困住。”
见我这样，陈乔洛忽然伸过手来拉住我，随即在我错愕之际将我们紧握着的手放进了他上衣的口袋里。
一想到这里，我便忍不住开心，我似乎都能想象到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一脸兴奋的样子。
我跟许炫走进那所学校，周围来往的都是朝气蓬勃的学生。
许炫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，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问道：“你是说，你得了末期胃癌？”
老爸从一开始的愤愤然到后来的失声痛哭。
我张了张嘴，可是好多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。
那样的绝望在谷雨离开的时候，我就已经经历过了，而陈乔洛是我最爱的人啊，我又怎么能看着他受这样的折磨。
你是我青春里那一抹无与伦比的风景，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主席台上玩世不恭的那个你。只是没想到当初的匆匆一瞥，竟然带出了这么多的回忆。
陈乔洛苦笑了下，开口道：“这样的我看起来很懦弱吧。可是你就是我的软肋，使我在劫难逃。我明明知道你讨厌我，却还是这么义无反顾地想要靠近你。”
好一会儿，许炫忽然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计划最近去×市玩一趟，你要不要一起？”
从机场送走妈妈后，我便打车一个人回去。这个时候我忽然很想溜冰，便打了个电话告诉老爸，我迟点儿回去，就直接去了许炫的溜冰场。
按照我的计划，我们先去看了冰雕，又在晚上的时候去逛了人潮汹涌的步行街。当我站在这座冰城的时候，我想起了谷雨。我想我们的那个约定，我终究还是完成了。
陈乔洛将脸慢慢地向我凑近，随后吻上了我的唇，蜻蜓点水般。
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，况且我本来就不打算隐瞒。我轻描淡写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是啊，生病了。”
我知道他是想在我活着的日子里，满足我的一切要求。
挂了电话，我开口冲着许炫问道：“你这里有水吗？”
愿你往后阳光璀璨，心比天晴。
我摇了摇头，见他在病历上画了几笔，又转过脸来看向我问道：“你这些日子晕倒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？”
我深吸了一口气朝他说道：“我想我们不如试试看，假如最后还是没有办法的话，那么我们谁都不要勉强。”
妈妈隔天便从国外赶了回来，在见到我的那一刻，她一把将我拥在了怀里。
老爸问我要不要将我生病的事情告诉妈妈，我愣了愣随即答应了下来。这两年来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恨她了，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幸福，至于从前的那些事情，仿佛早就随着风声没入了时光的长河之中。
“当然有了，你等着，我给你拿。”
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，我眼前的景象变得熟悉了起来，十二中的校门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。
“什么病？”
这一晚，黎姿跟我躺在了一张病床上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，只是半夜里我还是能感觉到她肩膀抖动的频率，我知道她在哭，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。
陈乔洛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，这段时间里我们走遍了这座城市里所有有趣的地方。
从小到大我很少生病，却没想过一生起病来竟会这么严重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老爸才将我放开，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说：“祝筠好，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，谁让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，我才离开多久，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？你让老爸我以后怎么活……”
听完，年轻医生皱起了眉，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：“你家里的人呢，最好先通知他们来照顾你。”
我放下手机，就听见医生开口问道：“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？”
请原谅我，原谅我实在没有勇气亲口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。
当我第一次独立做了一顿饭给老爸吃的时候，他在饭桌上哭得像个小孩。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从前的我有多不懂事，不懂得照顾他就算了，还一直给他制造麻烦。
这两个字一瞬间将我压得透不过气来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许炫忽然又开口问道：“你现在还喜欢他吗？”
“胃癌，末期。医生说我大概还能活一年。”我笑了笑，表现得毫不在意。
只是还好，还好这场病让我明白了这么多。它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始终都是老爸。
我跟许炫在×市待了一个星期。走的那一天恰好是陈乔洛的生日，我在旁边的蛋糕店里给他订了一个生日蛋糕，上面铺满了他最喜欢吃的草莓。
黎姿尖叫的声音从一边传了过来，她难以置信地大叫道：“不可能的！医生，你是不是弄错了，我朋友怎么可能会得胃癌！”
怎么可能不喜欢呢，他就像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，值得我用一生去追逐。只是我知道现在这么残破不堪的我是没有办法去靠近他的，我不能去伤害他，于是只能委屈自己。
因为走得比较匆忙，我把手套落在了陈乔洛的家里，身上这件大衣没有口袋，冷风一吹，我忍不住将手放到嘴边哈着热气。
我们俩都是第一次来这里，两个人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。彼时已经是三月末，可是×市的天气依旧寒冷。许炫将自己的围巾给我裹上，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里取暖。
隐瞒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，我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随后，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，黎姿便冲了出去。
我休了学，每天都会陪着沈阿姨去买菜，然后跟她学做菜。
沈阿姨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来，见到我们这样，她站在了门边，眼泪不停地滑落。
我跟他走遍了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，仿佛这样我就能离陈乔洛更近一点儿。我看过了他学校的环境，走过了他常走的路，只是我再也没办法走进他的心里。
妈妈请了很长时间的假准备照顾我，可是我觉得没那个必要，陪着她在A市游玩了几天后，我让她赶快回去。我的未来已经不可能更改，我不想让所有人都陪着我一起难过。这或许是我最后能做的一点儿事情了。
在未来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以后，
我决定跟许炫去×市的事，老爸坚决反对，只是在我的再三坚持之下，他还是妥协了。许炫上门来保证在外面一定会照顾好我。
许炫的问题让我忍不住愣住了，渐渐地我收起了唇角的笑意，低下头缓缓地开口说道：“我曾经想过什么都不管地跟他在一起，想过告诉他我喜欢他。可是做人不能这么自私，或许我的冲动能换来这一年的欢愉，可是那之后呢？当我离开了这个世界，被留下来的陈乔洛该有多么痛苦。我爱他，所以我舍不得他那么难过。”
我的人生从这一刻就知道了终点在哪里，我却忽然不感到害怕了。
他迅速地冲到了我的面前，伸出手来将我抱在了怀里。他带着真诚的声音传了过来，他说：“真好，这样真好……”
这样的告白来得猝不及防，我一时间愣在了那里。
“你懂什么呀。”我忍不住唇角的笑意，说道，“从前我总是担心他的性格，毕竟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实在是太孤僻了。现在看到他的身边有朋友，一切都还是阳光明媚的样子，我又怎么能不开心呢？”
我费力地将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拿了过来，上面的日期告诉我，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四小时了。
似乎每一次我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人都很少，服务台已经换人了，我交了钱便一个人换好鞋在冰面上滑动。许炫出现的时候，我已经一个人自娱自乐地玩了半个多小时了。见他来了，我停下动作笑道：“之前还想着今天可能见不到你了，没想到你就出现了。”
这场病似乎让我在短时间内成长了不少，以前的那个祝筠好原来也会渐渐地为别人着想了啊。我真不知道这是幸抑或是不幸。
其实这两年多来，我也曾经想过跟陈乔洛之间的可能性，只是不管怎么想都微乎其微。我知道我还是喜欢着他，可是我从来不觉得我们能在一起，毕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，它们横亘在那里，难以跨越。
我想能看到这样的陈乔洛真好。
在回酒店的路上，我显得非常开心，许炫有些好笑地看着我说道：“见到他就这么开心吗？”
自从知道了我这个病没有办法治愈后，我也懒得再为此着急了，趁着还活着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。
我跟许炫乘当晚的飞机去了×市，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，因为害怕我舟车劳顿身体承受不了，下了飞机后许炫便带着我直接去了酒店。第二天醒来后，许炫提议一起出去逛逛。
黎姿点了点头，刚走到门边却又被我喊住，我想了想又说道：“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陈乔洛，我不想让他担心。”
见他这么贫，我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。
我鼻子一酸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当店员递给我卡片和笔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写上去的时候，我愣了愣。随后，我接过卡片和笔，轻轻地在上面写下——
见我这么说，许炫沉默了片刻，随即停下脚步看向我，说道：“祝筠好，既然你还喜欢他，为什么不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？你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，为什么不趁着这最后一段日子好好地爱一回，放肆一次呢？”
我站在原地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，直到有个男生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，他们俩才结伴离开了。
陈乔洛怕水的事情，早些时候许炫就已经告诉了我，我没有恨他，只是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，如今听他提起，心里又忍不住泛酸。
我跟陈乔洛一起走到大街上。地面被昨天的一场大雪覆盖，鞋子踩上去发出了吱吱的声音。我们俩漫无目的地走着，似乎这条路变得没有尽头。
我回抱着仍然在不停大哭的黎姿，眼眶里聚集起了一大片雾气。
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，我才闭了闭早就已经酸涩不已的眼睛，对黎姿说道：“麻烦你去帮我联系下我老爸吧。”
我从旁边的包里将药瓶拿了出来，倒出几片药就着水咽了下去。自从生病了之后，我的包里便多出了很多药，有时候看到它们，我会忽然觉得很好笑。其实我不想吃，因为我清楚地明白它们并不能让我的病好起来，只是为了老爸，我还是愿意乖乖地听话。
听到黎姿的话，医生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，说道：“我们怎么可能会弄错，下午检查结果应该就会出来了，你们先通知家里人，我下午再来跟你们说具体的情况。”
“这样应该比较不会冷。”他说道。
我滑到场边，将溜冰鞋换了下来，跟着许炫一起去了休息的地方。刚坐下，老爸的电话便打了过来。这些日子，只要我出去得久一点儿，他便会马上打电话过来，我知道他是害怕我在外面出事。我一接起便听见他问我怎么还没有回去，我告诉他我现在正和朋友在一块儿，老爸的语气才放松下来，在电话那端叮嘱我到了吃药的时间。
见我不说话，许炫再次开口说道：“我想我明白了，你生病这件事，最不想告诉的人应该就是他吧。”
我想起了陈乔洛，我不知道他昨天没见到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。我心里微微泛酸，正想着该怎么跟他解释的时候，黎姿带着一位年轻的医生走了进来。
最终我们停了下来，他看向我开口说道：“我知道你还在因为谷雨的事情生我的气，没能告诉你原因是我不对。在×市的这两年多里，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，如果当初我有勇气告诉你我怕水，那么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。”
妈妈一边哭一边埋怨着上天的不公，她说这些年她经常想起我，只是害怕我还不肯原谅她。
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碰到陈乔洛，但还是很感激许炫愿意这样陪着我疯。
沉默肆意地蔓延在寒冷的空气中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陈乔洛才叹了口气说道：“走吧，很晚了。”
乍一听到陈乔洛的名字，我瞬间便怔在了那里。这些日子里我努力地不去想他，因为我害怕一想到他我现在所有的坚强都会分崩离析。
这两年来，陈乔洛没有回来过，而A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两年前的那一场游乐园之约终于在两年后得以圆满。当我坐在摩天轮之上鸟瞰着这座城市时，我的身边正坐着我喜欢的那个人。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，说道，“你别想太多了，人生本来就是这么反复无常。你看，我现在都能这么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了。”
当我看着他一步步离开，心忽然像是被人挠了一下，我望着他的背影，开口喊道：“陈乔洛。”
我停下了脚步，咬着牙开口问道：“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？”
这个拥抱，隔了十几年，我才又一次得到。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那些所谓的恨，永远都抵不过骨子里的亲情。我心里一酸，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陈乔洛离开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。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，我想要跟陈乔洛在一起，我还想要跟他走更长更长的路。
许炫沉默不语，半晌才开口问道：“陈乔洛知道这件事情吗？”
下午那位年轻医生又来了一趟，同时带来了我的检查报告。报告清楚地宣告着我的病情已经到了末期。
好的坏的，
我抿了抿嘴唇，开口说道：“晕倒还是第一次，不过我最近经常胃疼，可能是跟我前段时间饮食有些不规律有关吧。”
“普通胃病？”他提高了音量，说道，“具体的检查结果虽然还没出来，但是根据之前我们的诊断，很有可能是胃癌。”
是的，我只是想要见见他，仅此而已。
我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，这一个星期里黎姿几乎天天都来看我，而老爸更是寸步不离地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。不过短短七天，老爸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。
陈乔洛带着我往十二中里面走去。
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：“别想那么多了，现在这个状态很好啊。虽然一想到陈乔洛可能会就这么忘了我，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，我本来就活不长了，又何必一直霸占着别人的梦。”
是啊，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谁的话，那么一定就是老爸了。他一个人拉扯了我这么多年，我还没来得及侍奉在他左右，便要让他这个白发人来送我这个黑发人。人生最难过的事大概莫过于此，我想一定是我以前太不懂得珍惜自己了，所以老天爷才要给我这么大的惩罚。
我跟老爸说我要回家不想待在医院，他虽然不太放心，但最终答应了我的要求。
他说：“原本我以为自己能够就这么默默地站在你身后，可是今天再见到你，我才知道我想要的并不只是这一点儿，我想要站在你的身旁，给你拥抱和依靠。”